写给《喜马拉雅的天梯》
这几天影片上映,心情复杂,几乎每天都会花大把的时间去刷各种评价。其实在我的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里,我自认为还是一个比较笃定的人,认定的有价值的事情会坚持做下去,别人的意见似乎并不太会影响到我。这次检验了一下,还真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大概一方面是对这个片子情感投入太多、因此不自然地会有期待;另一方面虽然以前自己拍摄过纪录片,但这是第一次大规模地被观众看到,感触还是很不一样。 虽然多数的好评体谅了影片拍摄不易和题材吸引力,但是仍然有不少观众体会到了我们所希望传递的感觉,很让我高兴。当然,负面评价也不少,有些是事先预料到的对于剧情方面的期待并没有得到满足,有些则是由此引申出来的一些臆测,让人沮丧,基本上每看到一次,自己都要调适好长时间的心情。也想过把自己屏蔽起来,但是,不能够假装看不到屋里的大象,还是得正面对待自己的这些心境和波动。 不论是写作,还是拍摄纪录片,既然东西是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的,毁誉大概是不可避免。特别是我们所选择的这条制作直接电影风格的人文题材的纪录片的道路,既然小众,也就意味着不可能得到普遍的欢迎。我想我们选择拍摄这个题材、使用这种风格,首先是因为它自身的价值,这是走对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做了有很价值的事情,并且这种价值并不在一时一刻、一人一地。难得的是,我们有这样的机会去做这件平常人很难去做的事情,家人支持我们,拍摄对象接纳我们,团队里的大家相互认同,还找到了基本的制作资源,并且愿意把宝贵的生命放在这里,多么不容易,不能浪费。 在制作的过程中,我们各种努力、深刻地体察拍摄对象的生活、一起讨论、并且将它呈现出来,我们把团队的优势和各自之前的不同训练和经验有效地发挥了出来,这是我们走对的第二步。我想对于每一个不同的题材,每一段不同的拍摄经历,都应当有独一无二的方法去呈现。剧情是否紧张,人物是否集中,价值是否鲜明,应当是多选题,而非对错题;当然,我们自己再过几年重新作出选择的时候,可能会和今天不同,但这就是人类的局限性和历史的局限性,我们永远无法达到绝对的正确,只能争取做到可能的最好。 片子放映的时候,创作者的声音就没有效果了,因为这个时候,轮到观众对影片的意义进行读解和评价了。纪录片本身就是开放的文本,我想,好的纪录片应该是通过真实的生活提出真问题,而并不需要给出答案和价值观。后者是常规商业电影要做的事情。爱情片假装提出了问题,然后用故事让观众相信,真心相爱必定一辈子幸福;警匪片假装提出了问题,然后用故事让观众相信,好人一定可以打败坏人;传记片假装提出了问题,然后用故事让观众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成功。。。但是在我们百分之九十的清醒的时间里,生活的理性告诉我们,这些答案大部分时候并不会真正发生在我们的生活里啊。所以我们才需要故事,需要在白日梦里不断地让自己被说服,相信美好的价值。 我自己并不反感这些主流商业电影,我统计了一下自己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观片经验、也都是这些道道。但既然我们有机会、选择去拍摄纪录片,相比于主流商业电影,我们必须去做点其他的事情,用一种不同的方式来表达我们对于生活的体验。当然,在我们选择的这种方式中,我们也无法做到百分之百的完美,但相比于完美的结果,选择和努力更加重要。最后,也应该感谢这些选择了真诚反馈出负面评价的观众,不论用心如何,让我们积累了宝贵的判断观众口味的经验,也让我们明白了我们的选择在哪些地方还缺乏与别人的沟通。 估计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心情还会如此波动不止。和拍摄纪录片一样,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体验,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去享受一种无喜无忧的生活,那么还是有点喜忧才更有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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