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快要结束的时候，王晶执导的《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在香港上映。时年3*岁的王晶导演彼时正值事业巅峰期，在香港影坛一呼百应，野心爆棚的他将这部金庸原著重新解构为暗黑风格，斥巨资组建李连杰、张敏、邱淑贞、黎姿、洪金宝、吴镇宇的超级阵容，试图在香港小成本“快消”商业片丛林中开出一方新的天地。 这场豪赌的结局是影片票房刚过千万，赔了个血本无归，计划中的下部自然也就没了下文，只留下赵敏郡主在影片结尾留下的一句flag：“张无忌，你还差我一件事，要救六大门派，就来大都找我吧！” 这句flag一立，竟然就是29年。要不是后来随着大陆录像厅时代的蓬勃发展，这部影片被大陆一代年轻人奉为圭臬，恐怕赵敏的这句挑衅，就将成为这个角色的银幕绝响。 2022年的春节，王晶重拍《倚天屠龙记》，与当年的影片容量如出一辙，《倚天屠龙记之九阳神功》《倚天屠龙记之圣火雄风》上下两部，再现倚天屠龙江湖。 对于我们这一代“录像厅儿童”来说，倚天屠龙一出，谁能“幸免”？所以上部刚刚上线，我就第一时间补票，温故纳新。 上部《倚天屠龙记之九阳神功》的故事背景与当年那部神作相同，不同的是王晶导演当年颇具时代特色的那些“烂梗”大多消失不见，少了诸如“我的战力只有六千，他的起码一万以上”这种当时笑到喷饭的无厘头趣味，却多了几分凛然正色的武侠之风。 我必须公正地说，在这个武侠精神垂死的时代，王晶这部新作仿佛香港武侠片日落之前最灿烂的斜阳——《九阳神功》比起那部“大制作”的《魔教教主》，更像是一部真正的武侠大片。开篇张翠山殷素素带着少年张无忌漂泊江湖的场景，大概用尽了王晶对于江湖的美好想象，大气磅礴的远景别全景，壮阔山河衬托出张五侠的义气豪情。 而张无忌与少林龙爪手的对决，则让我重燃不久前观影《龙虎武师》时，对香港武师硬桥硬马以命相搏的香港精神，最崇高的敬意。 相比《魔教教主》，《九阳神功》神隐了王晶的暗黑解构，而是更加突出了香港武侠文化中的核心要素——侠义精神。 张无忌不再是满怀仇恨的野心家，六大门派中除了峨眉灭绝师太，其他人的负面形象也被减去，殷素素、周芷若的心机亦被最大程度地弱化，周芷若面对灭绝“杀了张无忌”的指令时，增加的一份纠结，让这个角色被赋以新的解读。 能够看到，年逾花甲的王晶，正在变得温柔。 1993年的王晶，在《魔教教主》中如同张无忌一般倾注了自己的全部野心，也仿佛如张无忌一般，对“名门正派”，也就是当时的香港娱乐圈资本巨头充满了反感和不屑。彼时的香港娱乐圈，正充斥着资本和帮派的角力，他的父亲王天林监制剧版《倚天屠龙记》未过几年，其在娱乐圈刀口舔血的经历让他历历在目。 那时的王晶，与眼见父亲张翠山身不由己的张无忌，又有何两样？ 如今时过境迁，29年足以让一个狂浪少年变成亦庄亦谐的张三丰，也足以让满身绝世武功的张无忌，理解除了打打杀杀和讥笑嘲讽之外，这纷乱的武林江湖，最缺乏也最需要的，是什么。 所以我们不能再以从《魔教教主》中取乐的视角去审视今天这部《倚天屠龙记》，当暗黑的隐喻被侠之大者再度重构，王晶早已推翻了当年那个充满野心的自己。 1993年的票房惨败，一定程度上造就了后来我们熟知的那个“烂片之王”王晶，而今天，我竟然在《九阳神功》之中，感受到了一个花甲之人重新梳理自己人生的使命感，作为其已故之父王天林生平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倚天屠龙记》里或许埋藏着他必须填平的宿命。 “你还差我一件事情”，同样的这句话，再次出现在《九阳神功》的结尾，而这句话，未尝不是王晶导演说给他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