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做天生反骨的鸵鸟,不当坐以待毙的羔羊
看完电影《未择之路》之后的第一感受,就是一颗心突然沉下去了,这种沉不是高度紧张后的陡然放松,不是沉潜时的蓄力过程,也不是收获颇丰的沉甸甸充实感,而是一种有梗在喉无法言语的沉重感。人与人之间的激烈冲突、近乎使人窒息的沉默、寓言式的离奇剧情,以及令人难以捉摸的结局……《未择之路》并未试图给观众留下喘息的余地或生机盎然的希望,电影所呈现出的残酷现实却恰似每一位郁郁不得志者的惨淡人生,而贯穿了电影情节始终的两只动物——鸵鸟和羔羊,同时也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要素。在观影之后细细推敲,方才发觉鸵鸟和羔羊都有着充满隐喻性的象征意义,甚至觉出了几分“细思极恐”的味道来。 电影《未择之路》一开场,就摆明了这绝不是一部套路式的电影,剧情的每一次转折都让人不禁在内心惊呼“猜不透”:首先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一只奔跑的鸵鸟,在一望无际的沙地上卷积起大片飞扬尘土,然后是一个追赶鸵鸟的男人二勇(王学兵饰),彼此似乎都已经精疲力竭,不久,二勇赶上鸵鸟,并向鸵鸟施展出他颇具惩罚性的“复仇”——紧紧掐住鸵鸟的长脖子,任凭鸵鸟扑腾翅膀也决不放松。不久,鸵鸟便倒在地上,无力挣扎。不知所措的二勇像孩童一样踢着脚下的土,愤愤地叫着:“你跑啥呢跑!”这样的结果绝非他所愿。 如此离奇却又如此悲情的情景,不禁让人产生两处联想:一个是作家博尔赫斯一篇关于复仇的短篇小说:一名背负家仇的男子终于在一家酒馆找到了仇人,二人在酒馆外决斗,最终男子用枪将敌人射杀,但与此同时自己也付出了代价,那就是永生的孤独。他的生命原本被复仇心切的愤怒完全占据,但如今这一目的已经达成,他自己也只得像被抽空了灵魂一样,成为一具空空荡荡的躯壳。 另一处联想则是《小王子》中那个自以为是的国王。他是一颗小星球的国王,却只有另外一只小老鼠和它作伴,他日复一日的唯一消遣就是审判这只老鼠,却又不能判它死刑。电影《未择之路》在开始的短短几分钟内,就将人类这种根植于命运与骨血中的孤寂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暗示了《未择之路》在结局上的悲剧性。 接下去镜头一转,二勇的老板来讨债,二勇瞬时换上一副嬉皮笑脸,信誓旦旦地给老板算了一笔账:只要再给一个月,这些鸵鸟就能挨个下蛋,鸵鸟蛋挺值钱,卖掉了保准儿还上债!此处又是一个微妙的隐喻:走投无路的二勇,将养殖鸵鸟视作人生的全部希望,把所有的蛋一股脑儿都放进一个篮子里了,活像一只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自顾自地做着美梦,拒绝接受成毁坏空和人生无常。谁都觉得最好的路是未择之路,但对于二勇而言,另一条路、另一个选择或许并不存在,他一直在被现实被时间催逼着走,每走一步就离自我毁灭更靠近一点。 尽管上映日期较晚,但201*年就已经完成拍摄的《未择之路》实际上比《暴裂无声》更早地运用了羔羊的隐喻。细想一下,《未择之路》整个故事的最关键转折点,或许在那只羔羊被二勇碾压的时候就已经冥冥注定。羔羊不死,二勇或许就不会发现藏在货车后面的尕娃,《未择之路》或许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温顺的羔羊从不反抗命运,甚至没有躲避危机的意识,因此只能任人宰割。相比之下,鸵鸟将头插进沙堆里,则是一种抗拒危险的动物性本能,就像二勇交给尕娃的那套“鸵鸟拳”一样:赢不赢是能力问题,打不打是态度问题。被命运扼住咽喉又有何妨?一个人若是连《未择之路》里鸵鸟那种天生反骨的反叛意识都完全失去,那就无异于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了。